糖生化作的银色小鱼悄无声息地潜入温热的泉水中,摆动着灵巧的尾巴,向着池中那七个惊慌失措的女子快速游去。清澈的泉水下,视野反而比水面更清晰几分。

  他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鱼,灵活地穿梭在七人之间。水波荡漾,他故意用滑溜溜的鳞片去摸索可能存在的宝贝,甚至偶尔调皮地用脑袋乱顶。

  “呀!”一个正慌乱环抱胸口、四处张望的女子忽然惊叫一声,像被电到般猛地缩回一只脚,脸上飞起两朵红云,又羞又恼,“水……水里有东西碰我!”

  “姐姐怎么了?”旁边另一个沉在水里只露脑袋的女子疑惑地问,话音未落,她也感觉到小腿肚被什么东西滑溜溜地擦过,痒得她“咯咯”一笑,随即又惊觉不对,慌忙扭动身体,“哎呦,真有东西!滑腻腻的,在我腿上钻呢!”

  “呀,我的脚趾!”又一个女子娇呼,下意识地踢蹬了一下,溅起一片水花。她低头看向清澈的水底,只隐约瞥见一道银光倏地从她脚边溜走,没入更深处。“是鱼!好大一条银色的鱼,它在咬我痒痒!”

  惊慌和羞臊瞬间被这水下的“骚扰”点燃。七个女子彻底乱了方寸。

  有人尖叫着跳起来试图躲避,肌肤在阳光下暴露无遗,随即又羞得慌忙沉入水中,激起更大的水花。

  有人互相推搡着,以为是姐妹间的恶作剧,“别闹,是不是你,快让它走开!”

  却发现对方同样花容失色,显然也正被那“怪鱼”作弄。

  有人胡乱地在水里扑打,想赶走那条神出鬼没的小鱼,“讨厌,滚开,好痒啊!”水花四溅,一片狼藉。

  更有人吓得魂飞魄散,带着哭腔大喊,

  “有妖怪!水里有鱼精!它……它在做坏事!”

  这喊声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恐惧。

  清澈的濯垢泉彻底失去了之前的旖旎风光,只剩下七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在惊慌失措地扑腾、尖叫、躲闪一条银色小鱼的“骚扰”,场面混乱不堪,羞愤与恐惧交织。

  糖生这条“小鱼”则在混乱的水花和惊叫声中,得意洋洋地穿梭,小眼睛滴溜溜乱转,一边躲避着胡乱拍打的手脚,一边寻找着他臆想中可能存在的宝贝。

  ......

  昴日星官听到陈光蕊的话,脸上血色唰地褪去,瞬间变得煞白。

  他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,连官袍的袖口都忘了整理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元帅,你知道毗蓝婆?你还知道她与我的关系?”

  陈光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,语气平淡无波,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,“略有耳闻。”

  昴日星官的呼吸急促了几分,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脸上努力想堆砌起往日的笑容,却显得有些僵硬。他紧盯着陈光蕊,声音压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,

  “元帅既然知道毗蓝婆菩萨是我娘亲,那也该知道她老人家法力通神,非寻常仙神可比。而元帅你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陈光蕊,意有所指,“听说当上这天蓬元帅时,天庭里可有不少声音,都说元帅你实力尚浅,不足以服众吧?”

  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,既有对母亲威势的抬举,又有对陈光蕊实力的质疑。

  你这实力的人竟然还要操毗蓝婆菩萨的心?

  陈光蕊闻言,脸上不见丝毫愠怒,反而轻轻点了下头,“星官所言极是。毗蓝婆菩萨道行深厚,法力通神,陈某这点微末道行,在她老人家面前,自然如萤火之于皓月,不值一提。”

  他话锋一转,目光投向远处苍茫的山峦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洞悉大局的意味,

  “不过,星官觉得,毗蓝婆菩萨的神通,与那灵山如来佛祖相比如何?与那兜率宫太上老君相比,又如何?”

  昴日星官眉头一皱,不明白陈光蕊为何突然提到这两位至高存在。

  陈光蕊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,继续道,

  “如今这三界,暗流汹涌,大劫将至的气息,想必星官这等天庭宿老,比陈某更清楚吧?风暴中心,可是那两位。”

 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西方和三十三天之上,“菩萨她老人家,若还搅在这等棋局之中,纵有通天神力,又能如何?风暴一起,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”

  这番话如同重锤,敲在昴日星官心头。他脸上的紧张神色更深了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反驳什么。

  陈光蕊看着他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,“法力再高,也怕站错了位置啊。”

  昴日星官沉默了。他眼神闪烁,似乎在飞快地权衡利弊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重新变得圆滑起来,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。他微微躬身,恢复了恭敬的姿态,声音也平和了许多,

  “元帅多虑了。我母亲她老人家早已隐居三百余载,不问世事,一心清修。这灵山也好,兜率也罢,他们的纷争,与我母亲何干?她老人家,是半点也不会掺和的。”

  陈光蕊看着昴日星官那迅速戴好的面具,心中了然。这老油鸡显然不想深谈,更不愿承认毗蓝婆与任何一方有瓜葛。他也不再追问,只是淡淡应了句,“如此便好。”

  就在这时,一阵风火轮特有的呼啸声由远及近。

  “陈光蕊,昴日星官。”哪吒的声音带着兴奋响起。红光一闪,他和糖生已经落回两人身边。哪吒手里还拎着那几件色彩艳丽的女子纱衣,随意地抖了抖。

  糖生小脸红扑扑的,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,小光头在阳光下格外晃眼。他背着小手,蹦蹦跳跳地凑到陈光蕊面前,仰着小脸,一副“快夸我”的表情,“老爹!我和三太子回来啦!”

  陈光蕊的目光扫过哪吒手里的衣物和糖生那掩饰不住的兴奋劲,问道:“探查得如何?此地可有妖魔盘踞?”

  哪吒随手将那几件纱衣丢在地上,拍了拍手,一脸轻松,

  “嗨,是有几个不开眼的女妖精,占着那温泉池子玩耍。不过本事稀松平常得很,被我和小秃瓢……呃,被我们一吓唬,就吱哇乱叫着跑没影儿了,估计吓得够呛。”

  他语气随意,仿佛只是赶跑了几只野兔。

  糖生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,

  “对对对!都是些小妖小怪,道行浅得很,连化形都不太利索呢!”

  他挺了挺小胸脯,一脸正经地补充道,“我进了他们的洞府,看她们慌慌张张钻洞跑了,也就没追。上天有好生之德嘛,日行一善,积德!日行两善,积积大大德!”

  他伸出两根肉乎乎的手指,煞有介事地比划着。

  昴日星官站在一旁,听着哪吒和糖生轻描淡写的描述,看着地上那几件明显是女妖所穿的纱衣,又瞥了一眼温泉方向,紧绷的身体终于不着痕迹地松弛下来。

 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标准的官场笑容,长长舒了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啊!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,跑了便跑了吧,省得我们动手,沾染些不必要的因果。还是三太子和小公子仁厚。”

  他一边说,一边习惯性地抬手,仔细地将自己官袍的领口和袖口再次整理得一丝不苟,神情彻底恢复了平日的从容。

  陈光蕊语气平淡地问道:“那这一战,咱们算是赢了?”

  昴日星官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,毫不犹豫地躬身道,

  “元帅神威所至,宵小望风而逃,这自然算是赢了。不费一兵一卒,便清除了盘丝岭的妖氛,功德无量。”

  陈光蕊没再说什么,只是微微颔首,转身便走。哪吒踩着风火轮跟在他旁边,带着点意犹未尽的劲儿问道,“喂,陈光蕊,那下一个地方咱们去哪里,总得找个像样点的妖怪窝点吧,刚才那几个,连塞牙缝都不够。”

  陈光蕊脚步未停,目光却转向了落后半步的昴日星官,清晰地吐出三个字:“黄花观。”

  “黄花观?”哪吒挠了挠头,觉得这名字有点熟,但一时没想起具体是哪。

  他下意识看向昴日星官,却发现对方听到这三个字后,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,脸上那标准的笑容也凝固了,透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,像是突然吞下了一只苍蝇。

  “嗯?昴日星官,你怎么回事?听到黄花观这名字,脸都绿了?”哪吒心直口快,立刻指着他的脸问道,

  “那地方是很邪门,还是妖怪特别厉害,让你怕成这样?”

  昴日星官被哪吒点破,猛地回过神,脸上重新挤出一个笑容,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。他连连摆手道,

  “三太子误会了,下官岂会惧怕。只是这黄花观,听着像是一处道家清修之地。我们奉旨降妖,去人家的道观,这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吧?万一里面住的是哪位仙家高道的门人弟子,或是供奉着哪位尊神,我们贸然前去降妖,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平白得罪了人?”

 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将担忧巧妙地引向了“可能误伤友军”和“得罪人”上。

  哪吒撇了撇嘴,满不在乎地说道,“嘁,我当是什么事,你怕什么?咱们是奉玉帝大天尊的旨意下界降妖的,光明正大,真要是哪个大人物家的地盘,里面的妖怪报上名号,咱们掉头就走,或者让他们家大人自己清理门户不就完了?多大点事儿,看把你吓的。”

  昴日星官脸上笑容更苦了,他偷眼瞄了一下陈光蕊的背影,见他没什么反应,只得压低声音,凑近哪吒道,

  “三太子,话虽如此,可您别忘了,您这次下界,是跟着元帅下来的,可没有大天尊亲口点您的将啊。这严格说起来,算是私自下界。下官当然不会多嘴,可万一到了那黄花观,碰上个较真儿的,或是那位观主真有后台,把这事捅上去,到时候大天尊怪罪下来,说您罔顾天条,私自离岗,下官是替您担心啊。”

 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,瞬间浇熄了哪吒刚才的兴头。他踩着的风火轮火焰都黯淡了几分,小脸皱了起来。私自下界这条罪名,可大可小,尤其是在天庭如今暗流涌动的时候,确实是个麻烦。他不由得看向陈光蕊,眼神里带上了点犹豫和询问。

  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前行的陈光蕊头也不回地开口了,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:“无妨。”

  他脚步依旧沉稳,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:“玉帝大天尊敕封我为天蓬元帅,命我点将下界,巡察四方,荡涤妖氛。点谁随行,本就在我职权之内。昴日星官是玉帝亲口指派给我的,哪吒,”

  他顿了一下,“是我点的将。此乃公务,非是私行。有什么差池,我陈光蕊一力承担便是。”

  陈光蕊这番话斩钉截铁,直接将哪吒的随行定性为“公务点将”的一部分,彻底撇清了“私自下界”的嫌疑,还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。

  哪吒一听,眼睛瞬间亮了,刚才那点犹豫一扫而空,腰杆也挺直了。他用力一拍胸脯,风火轮“呼”地一声重新燃起熊熊烈焰,差点燎到旁边昴日星官的袍角,吓得他赶紧后退一步。

  “哈哈,有你这句话,小爷我就放心了!”哪吒顿时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模样,冲着昴日星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

  “听见没?元帅点的我,玉帝也得认。走走走,去那黄花观,我倒要看看,是什么龙潭虎穴,让你这老官儿吓成那样!”

  他说完,不等昴日星官再说什么,脚下风火轮烈焰喷涌,化作一道红光,当先就朝着陈光蕊所说的黄花观方向疾驰而去。

  小糖生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看看陈光蕊,又看看一脸复杂、欲言又止的昴日星官,小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,也蹦跳着跟上了哪吒的红光。

  昴日星官看着瞬间远去的哪吒和糖生,又看看前方陈光蕊那看不出喜怒的背影,张了张嘴,最终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只是重重地、无声地叹了口气,认命般地整了整被哪吒风火轮燎得有点卷边的袍袖,快步跟了上去。那顶七寸高的冠冕,在阳光下似乎也失去了些光泽。 都中状元了,你告诉我这是西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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